驢子檸檬草

        已經快忘記農曆新年的台北市，是如何從忙碌運轉中瞬間地從頭重腳輕變成空城。去年的此時，我正一邊整理Data，一邊準備訂妥的民宿地址資料，午後匆匆離開實驗室一路狂奔機場。我的義大利之旅從飛機起飛的那一剎那啟程，如同從緊繃的橡皮筋瞬間彈開，有種「我真的做到了？我真的起飛了！」的奇怪感受。

        把音樂開到那種有點震耳欲聾的地步奔馳在環東大道，這一年過得詭譎。台北市是個人人追逐夢想的戰場，卻很少是人們搭建夢想的舞台，我們正默默改變著彼此卻不自知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們究竟在追逐什麼？一直覺得最重要的事情到頭來可能都變得不重要了，一直忽略的東西卻在失去時才倍感痛心。然而，假使一切都看得如此透徹又顯得世故，保持天真的心卻也略顯愚蠢。

一開始，我以為她就跟我以前教過性情安靜的孩子一樣，沒什麼特別，如果不是因為那天她拿到作文簿時的反應，我想我永遠沒有機會進到她心裡。

她那次的作文改寫了白雪公主的故事，說白雪公主因為貪吃，誤吃了巫婆的毒蘋果，從此之後就變成了一個又醜又噁心的巫婆，再也不可能是白雪公主了。我在文章後有這樣一段評語：「白雪公主不是故意的，她的心既不醜也不噁心，她只是不小心。我想，她的心仍一直是個純潔又天真的公主吧！」

經過一週以後，囉唆女決定大反攻，先來個離職震撼彈，連同輪到他的Progress report和Journal report都一併省略。那一天，meeting火藥味十足，別說我們這種小助理了，連Post Dr.都束手無策，只能任憑師母河東獅吼，老闆如綿羊般被宰割。

星期五一早，棉花糖怯生生地跟我說，師母在老闆辦公室和老闆大吵，大概天要塌下來了。很好，一大早就有了結論：今天我們皮要繃緊一點。

        囉唆女，實驗室之新研究助理是也。聒噪多言，被害妄想，好讀paper，不求甚解，每有會意，便欣然暢談。

        今天接近中午，我正認真比對coiled-coil domain時，忽然感覺到背後有股涼意，正要轉頭，一隻重重的手便拍在我肩上。「沒什麼，我只是想要跟妳說，我很感謝妳…」囉唆女的告白，讓我嚇到臉色發青。要感謝的人太多了，那就謝妳吧！什麼跟什麼阿！我被弄得一頭霧水的，她老大倒是發表完感謝詞之後便悠悠地走回她的辦公室。

        什麼跟什麼啦！到底有誰可以跟我說我做了什麼？我連忙抓了距離我最近的棉花糖問個清楚，我到底是做了什麼？

        「妳做過什麼妳應該最清楚吧！？」棉花糖的眼睛又飄回他自己的螢幕。

        作者酒井順子曰：「美麗又能幹的女人，只要過了適婚年齡還是單身，就是一隻敗犬；平庸又無能的女人，只要結婚生子，就是一隻勝犬。」

        無論我多痛恨這幾句話，也都只能在這邊汪汪叫而已，畢竟人家出書了，而且還遠渡重洋吠到台灣來了。那天翻著翻著，很想好好反駁，但卻又不知道要反駁什麼。上網尋找書摘，竟無意間發現壽司已經洋洋灑灑的填好"履歷"，既然這樣，那也來看一下我成為「敗犬」的成分有多大...

親愛的J：

        很久沒有妳稍來的信息了。這年頭，提筆寫信的人已經不多了，拜科技所賜，MSN、Skype、E-mail廣為流行，連封親筆賀卡都難看見，何況是一封親筆寫的信函呢？

        我已經畢業幾年了，剛結束一段長達九年的感情，沒有淚水沒有怨言。記得幾年前我還跟你提過的誓言嗎？雖然我曾經以為我們會一直走下去。人們總是說，經一事、長一智，但悲哀的是，我到現在還不清楚男女腦袋到底有什麼差異。我們這群共同的朋友都散了，那段日子就像是電腦中了病毒一般，全都被format掉、找不到了。我曾經試圖想要過一個全新的生活，全新的環境、新的朋友、新的工作、甚至是新的感情寄託，然而不得願的，竟是揮之不去的舊的人、舊的事、舊的物，偏偏連新的感情寄託處都沒有。

        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非常討厭時下的流行歌曲，管他楊丞琳還是蔡依林，SHE 還是Elva，只要是唱那些痛撤心扉的、海枯石爛的我都不愛，電視播放我就轉台、廣播一唱我就帶起耳機，所以有一段時間，娛樂界裡流行什麼、唱什麼、紅什麼我都不知道，就彷彿有一個斷層，到現在還想不透那個頭髮捲捲很可愛的女孩是什麼時候出道的。

        然而老百姓終究還是老百姓，芭樂歌之所以可以歷久彌新，絕對不是因為他的旋律創新或是辭藻華麗，而是他唱出許多男男女女的心聲才是。當你感動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時，別人可能一點感覺也沒有；但反過來當別人窩在牆角痛不欲生的時候，所播放的歌曲你可能也很難感同身受。芭樂歌可愛就在這個地方，不用多難理解的字彙，多複雜的編曲，然而那種偶然牽動你的心房，就好像好朋友偶然說出你的心聲，一種：「對對對！就是這樣！」手牽手心連心的感動才是讓人著迷的地方。芭樂團從”被動”、”愛你不是兩三天”、”為愛往前飛”到”你怎麼捨得我難過”、”分手快樂”、”Loser like me”，根本就是水果週刊上名人八卦的演唱版。mp3轉來轉去，不管是初戀的熱戀的失戀的人，嘴裡哼的洗澡唱的絕對不會是The Phantom of the Opera或是Les Miserables那種激昂作品；KTV裡面的國王情歌永遠都是”新不了情”而不會是高難度的”Time to say goodbye”。也難怪人家說，等到你可以對時下所有的芭樂歌都感動流淚的時候，就是你人生把差不多該經歷的都經歷一大半的時候了。

        記得上個月中興大學發表台灣第一篇本土paper登上知名期刊Cell的新聞嗎？風風光光的辦了一場記者會，大家都很替他們高興，畢竟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。

        然而隨之而來的卻是一連串的批鬥與質疑。